小魚的露台

＜飛小魚/圖與文＞

2008年12月14日，拍攝於台北．東吳大學，已經獲得國際超馬認可的2008東吳國際超級馬拉松。

你有沒有連續24小時，做著同樣的一件事？
或許有吧，但，應該很難。

這是超馬賽事裡，毅力非凡的選手們躍躍欲試的一場高難度、但卻總想挑戰一次的24小時賽，從白天跑到黑夜，從豔陽高照跑到凍得直發抖，這是一場自己跟自己漫長的挑戰與對話。

他，去年國內超馬冠軍吳勝銘，最後那一刻，身披國旗跑進終點。總會想著再上一層樓，於是，勝銘大哥今年9月底又完成一項艱難的挑戰──第二度完成非常具有意義的希臘．斯巴達超級馬拉松，以33小時7分跑完246K，這是勇者的容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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微微風。卻還是悶熱。
我在無人的河堤邊，緩緩地跑著。
風輕輕吹拂，卻夾著一絲絲大水溝特有的味道，形成一股奇特的氛圍。

是的，夜晚7點，高雄都會公園變成漆黑一片，它不適合夜色的容顏。剛好要出門散步的天才老爸說，『那就去"河堤"邊跑吧，那裡沒有人也沒有車，很安全的！』我邊走邊跟他聊天，心想究竟是哪裡，哪來的"河堤"？

原來，那就是所謂的「河」，或者更正確的說，其實它現在比較接近一條「大溝」，原本綿延的河水被"框住"，趨近於靜止狀態；加上夏天的悶熱，有股特有的味道，不臭，但就是聞得到味道。河的對岸，有很多人在打籃球，問老爸那是哪裡？他說是高雄海洋科技大學，太好了，我想去每圈400m的操場上奔跑；結果，竟然過不去！被「河」給隔了起來，只能遙望，無法跨越。

小小的路邊果然有兩張小小的椅子。老爸說他每天晚上會來這裡坐上半小時，他叫我沿著河堤跑過去；我哇啦啦抗議，都沒人很危險耶！『有路燈啦，很亮的。』只好跑出去了，老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：『阿妹，千萬不可以跑到橋下，那裡路不通喔……』聲音被微微風給吹散了，變得破碎，然後消失不見。我緩緩地跑著，邊跑心裡頭有點小忐忑，第一次在完全沒有人煙的地方跑著，數著那一盞盞的路燈，咦，前方一陣暗，原來是壞了。繼續跑著，終於來到完全黑暗的地方，我沒有勇氣再往前跑下去，那就折返吧！

約莫10分鐘過後，老爸出現了，一個人靜靜地坐著，孤伶伶的身影，我從他身邊經過，繼續往前跑著。就這樣，來回折返跑了四趟，40分鐘，陪老爸一起散步回家。很奇妙的感覺，有老爸陪伴很幸福；可是，想到那麼多個夜晚，他都是一個人獨坐在那張椅子上，他的心裡在想什麼？應該是深深思念著媽媽吧！有點小心酸，可是，我還能為他做些什麼？

心想，老爸怎麼沒再像以前唸著，『擱造，老了妳就知道，膝蓋ㄟ歹企啦！』。而且，他還會得意地跟別人說，『伊造50公里喔，差不多從高雄跑到嘉義這麼遠的距離！！』口氣中聽得出來，有驕傲的感覺。




＜飛小魚/圖與文＞

這幾年超馬賽事裡的常勝軍─從頭到尾，始終如一的關家良一。

他的速度，幾乎是定速，就像是恆溫動物一樣，很少有起伏。
他的姿態，始終是直挺挺的，臉上很少出現痛苦的表情，很斯文很優雅。
直到最後衝刺的階段，才看到這股難得一見的"狠勁"，可仍有他一貫的氣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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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呀，我曾經跑過50k ，而且樂在其中，邊跑邊玩邊嬉戲，彷彿是參加一場開心的遠足般，可以好整以暇觀賞沿路的好風好景，不自由主地笑著，沒有感受到絲毫的勉強與痛苦。

跑步之於我，原本是件很開心很快樂很自然很喜愛的事。但曾幾何時，我連10k都覺得遙不可及，痛苦不堪，失去了那份享受跑步的心情，而且竟然還狠狠把它給拋棄了，讓「跑步」這兩個字離開我的生活？

週五，帶姊姊去看樞機主教，他請我們去「寒軒」吃港式飲茶，又被餵食得超飽。樞機說，『妳去跑一圈就可以了，多吃點不用怕。』之後去姊夫的學校，他跟別人介紹，『她跑馬拉松喔，還在花東縱谷跑50K！』然後晚上老爸又再度"炫耀"了一次。

原來，「跑步」已經變成我身上一個無法抹煞的圖騰，是個擦不掉的印記，「愛跑步的飛小魚」怎麼可以消失在風中呢？

連日來，關於跑步的種種，一直在我腦海裡奔騰著，翻攪著，折磨著，撕裂著。
是的，我很難割捨，真的，不管中斷了多久，我知道這會是一輩子都戒不掉的癮。




＜飛小魚/圖與文＞

跑步，真的是件很簡單很自在很方便的運動。
你可以拚速度，挑戰自己的極限；你也可以跑得很輕鬆，為健康而跑。

這是永和慢跑的馬拉松高手王坤樹，在東吳校友1小時賽事中輕鬆奪冠，而且成績遙遙領先。大樹哥擁有很好的底子，但基於時間因素沒有加入超馬陣營，但他騎腳踏車、游泳，玩三鐵一樣玩得嚇嚇叫。

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環境，不是簡單的有錢有閒有體力，就可以成為超馬選手；42.195K的馬拉松距離，也不是輕易可以到得了的數字。但，跑步卻是人人都會，只是跑多跑少，跑速度或跑距離或跑成績，都好，只要找到讓自己最舒適最愉悅的姿態──這是我現在對跑步的感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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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回來跑步吧！」我聽到了這樣的呼喚，雖然，「愛跑步的飛小魚」好像從人間蒸發一樣，消失在馬場裡。漸漸地，不再有人來這裡走動了，很多原本看好小魚的人，一個個轉身離去，放棄我了。但，我知道就算全世界都放棄了我，但至少還有「你」在。

那個會打電話給我，開心叫一聲「飛小魚」的大哥，知道我忙沒有跑步，會跟我說沒關係別急，做一些別的運動也可以。就連中秋節，都會想到，『應該買人氣月餅給飛小魚吃的！』

那個馬場上閃閃發亮，明明跑得飛快、卻老是說慢慢跑就可以跑得久跑得遠，即將挑戰兆豐農場100K的超馬新秀，艋舺馬抱了個大大的冠軍獎盃後，她跟我說，一天10分、20分都OK的。那一刻，我的心受到猛烈的撞擊。

還有，那個天天來數饅頭，天天拚命跑個不停，為人生第一場百K奮戰的人；那個總是在我有需要時就會像神燈般出現，（部份）因為我而放棄兆豐50K的人；那個不曉得發生什麼事，但仍然持續一個人在跑著的人；那個死拖活拉要我去參加團練，想盡辦法鼓勵我、讓我振作起來的人；那個轉為迫切期待，甚至看到我跑了就會覺得很開心的人；以及，提醒我不要忘了「台灣村上春樹」的夢想、說會支持我的人......，噢，真的很感動，「你」依然對不再跑步的小魚抱著這樣殷切的期盼，未曾離去。




＜飛小魚/圖與文＞

嗚槍起跑前的那一刻，這些響噹噹的超馬好手，是怎樣的一種心情？

就算你做了萬全的準備，也沒有人有十足的把握，能夠在24小時裡順利完跑。
畢竟，當中可能會發生一些無法抗拒的因素，
運動家當然要有堅持到底，不輕言放棄的精神；
但有的時候，還是要有喊停的勇氣。

我不是個勇者，但我也不是個懦弱的人，我，只是一介平凡女子。
既然是完全沒有準備的賽事，我提前喊卡，因為，我了解自己也清楚自己。
馬場永遠都在，只要我還在跑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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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沒有放棄，只是，給自己一個長長的假期而已。

現在，我開始緩緩地跑著，像嬰兒學走路般，一切從頭開始。
我想重新找回愛跑步的那份心，以及，流著汗、咬著牙的那種「痛並快樂」的感覺。

不是為你而跑，而是，為自己而跑。
我跑，所以我開心。
就只是這麼單純的快樂而已。

所以，原諒我任性一次。10/11日的日月潭馬拉松，我早在8月底那段昏天暗地趕書的日子裡，就決定放棄了，頓時，有種海闊天空的感覺，我知道總有一天，我終將會再開心地跑著。

這次就這樣吧！不要被那場沒有練習與準備的賽事所綑綁、所困擾、所折騰，輕鬆看山看湖看水看風景，看著一個個認真的跑者，我想當個可以感受那歡樂氛圍的「掌鏡」的人。